诗人朋友史第文约我一齐翻译诗歌, 在他的朗诵之后. 于是我开车去了附近一个中上阶级的小镇. 泊了车以后, 按约定的地址往一家书店走, 却在之前一个咖啡店的玻璃门后看见史第文向我招手.
推开门进去, 看见史第文等三个人围桌坐着, 坐下来一抬头, 才发现隔着一条过道对面的一张高背椅上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干瘦男人, 在说着些什么. 他戴一顶米色的帽子, T侐衫下面是一条花短裤. 整个地给人一种突兀感.
他显然是这次朗诵会的主持人. 而他坐的这张桌子, 就相当于讲台, 与观众之间, 是一条过道., 我刚才就是那样推开了门, 在别人都留神地听着朗诵时, 中断了一种气氛. 意识到这一点, 我心里有点不安.
明天是父亲节, 今天朗诵会的主题就是父亲. 诗人们各人都有些关于父亲的诗歌在朗诵着. 当一个诗人在朗诵, 其他诗人就在听, 席上只有我一个不是诗人, 也不是父亲的人, 混在那儿.
门不时被拉开, 进来的人昂首阔步走在过道上, 于是就穿过聍听着的人们, 一直往后边的柜台走去. 邻座三个女孩子, 围着坐着说她们的话, 一边吸着杯子里的冰淇淋. 而诗歌在继续着,不时又有碎咖啡豆机在后头的柜台响起,诗人们就提高他们的声音,像是和机器的声音争论着.
做了父亲的诗人们好像各代表一种类型. 除了突兀奇特的刚才那位神秘的诗人外, 用绘画本写诗的马克是那种潦倒的诗人, 他胖胖的身材几乎没有个性, 却向我推销他的一幅画, “才十块钱,” 他说, 楞得可爱.
约翰是英国来的诗人. 他拿着他的那本翻旧了的诗集, 好整以暇地斜靠在讲台边朗诵. 他带一顶浅绿的帽子, 刚好和他浅绿的外衣成套, 底下是半旧的蓝裤子, 却踩着一双白色的高尔夫球鞋, 加上他外衣手肘上钉的皮手肘也是浅绿色的, 我可以知道他是英国绅士阶层的人.
史第文很难归类, 他穿浅蓝的衬衫, 牛仔裤, 留着连鬓胡子. 关于父亲的诗歌在继续着, 店堂那一头 有一组喝咖啡的人, 围着沙发坐着, 在说笑. 关于父亲的诗, 是关于有一天醒来, 看见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女孩儿来到他的床前, 叫他爸爸. 沙发那边的人们的说笑继续着. 父亲们的倾诉也进行着, 面对另外一些诗人们, 也面对着那些笑闹着的孩子们. 这些倾诉着的男性的声音, 在碎咖啡豆机声中消失着, 又那么努力地, 低沉地, 延续在喧响声中。。。